毕竟从长安到京城这两千多里路,将近两个月的时间,户部的人事任免情况随时会有变化。他不能确保自己有阁老做靠山,就一定能坐上陕西清吏司郎中之位。
不过,在京城有专门给人做官服的店铺,只要有了任命书,随时能购买或订制。海西崖本身又是正常身材,就算不是量身定制的衣裳,穿起来也出不了岔子。他原是准备去户部报到完,回家路上就去买一套现成的官服的,哪怕没有新的,二手的春秋装也能将就几日,只要在下雪前让家里人做好新的冬季官服就行。只是他今日去报到,先是被新同僚们请去吃饭,接着又与表弟结伴去了陶阁老家做客,一时忘了官服的事。如今他睡过去,倒叫不了解京城情况的妻子马氏抓瞎了。
幸好细心周到的乖孙子海礁及时出手解决了问题。
海礁一直在京中,紧盯着户部陕西清吏司郎中这个位置,知道它一直空着,无人占据,便早早去裁缝铺下了订单。他清楚自家祖父的身量尺寸,做出来的衣裳自然是合体的。早两天他就把官服带回家了,只是昨日事多,忘了提起。祖父比他预想的更早进入户部任职,他听了祖母的抱怨,立刻就把新官服送了过来。
马氏摸着官服,这才安心了,夸奖孙子道:“干得好!你如今行事越发细致了,果然做了官的人,受过历练,就会有大长进,不再是从前在家时遇到啥事都只知道叫阿奶的孩子了。你这样能干,阿奶才能放心,将来就算你爷爷退下了,你也能撑得起额们家的门楣。”
海礁不好意思地笑笑:“这只是一件小事罢了……其实我还让裁缝铺子给阿奶、妹妹做了新衣,二叔也给二婶和小石头订制了新衣裳,都是预备你们到了京城后,出门拜会故交人家时穿的。不过裁缝铺子活太多了,做得有些慢,只怕还要过三四天,才能做好。”
马氏嗔道:“你们手里才几个银子?又是买宅子,又是整修房屋,还要给额们订做衣裳,耗费那个钱做甚?额们还缺这几件好衣裳穿么?”
海棠倒是隐隐猜到了原因,帮兄长解释道:“阿奶,京城的风俗跟长安不一样。您今儿去表姑那儿,不是看见了吗?表姑到京城才几个月,平日里也深居简出的,但她穿的衣裳,样式花色就跟我们的不一样,差别还挺大的。想来京中流行的款式传到长安时,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,早已过气。哥哥提前在京中为我们定做衣裳,是怕我们出门做客时,身上穿了不合京城流行的旧款衣裳,会叫人笑话。”
马氏这才明白了,笑道:“额离开长安前,还特地找小金打听京城流行的衣裳式样咧,让人照着做了新衣的,没想到这才两个月不到的功夫,那几身新衣竟然已经过了时。早知如此,额当初还不如省下这个钱来,到了京城再找人做去。”又问孙子做衣裳花了多少钱?
海家只是五、六品的官员门第,在京城根本不出挑,哪怕海家人有可能往高官阁老家去做客,也犯不着穿戴什么华服美饰,所以海礁只是照着寻常中低品阶官员家眷的规格给家人做了衣裳,花费并不多,纯粹是为了过度时用用。等海家人在京城安顿下来,自有家中的针线上人会为主人量体裁衣。
海礁报了个不高的数字,又道:“小金进京后,除了在宫里,就是去陶家附馆读书,能见过几个官宦人家的女眷?宫里的衣裳自有规制,书香清贵人家的女眷也不讲究时兴,因此他对这方面的消息所知有限。阿奶别怪他,他没见识,未必不是好事。”
这话说得很对。如果金嘉树对京城女子的服饰流行了如指掌,马氏反倒要担心了。
祖孙俩对视了一眼,都没吭声。然而海棠站在一旁,早已看穿了祖母与兄长的言下之意,抿嘴微微一笑,也配合地装起了傻。
海礁回房间梳洗去了,马氏带着孙女,亲自将丈夫的新官服熨得平平整整,搭在屏风上,预备他明早起来穿。她又跟孙女商量了一下,明早做什么早饭。虽然外卖很方便,但家里厨房的灶都烧起来了,还是自己做的好,更合自家人口味。马氏心里总觉得有许多事要办,但为了不影响丈夫次日早起,她还是早早睡下了。海棠回了自己的院子,也照常收拾行李、梳洗歇息,准备迎接在京城的第二个清晨。
谁知天还未亮的时候,她就被一阵洪亮的钟声吵醒了。
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身,便听到那钟声一直络绎不绝,响彻全城。听着听着,她就反应过来,立时翻身下床,穿上衣裳,随便挽了一下头发,披上挡风的斗篷,就点亮灯笼,提着走出门来。
同样被吵醒的李妈妈与香草也都出了房门,穿着睡衣,头发散乱,都是一脸的慌乱。